《诗经》故事

吴克敬

声色雎鸠

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

参差荇菜,左右流之。窈窕淑女,寤寐求之。

……

——《诗经·关雎》

我相信风尘仆仆的风先生,是伴随着黄河的巨浪,来到芳草萋萋的洽川的。

我还相信黄河的每一滴流水,也都见证了风先生的行程,他们相亲相爱相敬,相依相恋相偎,风先生知晓荡荡汤汤的黄河水,在巍峨高峻的源头上,最初时都只是一片飘飘摇摇的雪花哩!六瓣冰样的花儿,各姿各雅,各具形态,且又特别烂漫,相互纠缠着以一种天姿妙曼的样式,飞落在源头的雪山与冰川上,静默下来,处子般一动不动,把自己诚实地融为雪山与冰川的一部分,等待在雪山与冰川之上,千年万年。

但美丽的冰雪,其内心却是躁动着的。

躁动着慢慢地向下移动,又不知移动了多少年。这样的移动是雪山、冰川苏醒的一个过程,她们知道她们是该从沉睡的状态醒悟过来,接受阳光的抚慰,感受阳光的温暖……阳光使得冰雪成了倏忽睁开眼睛的一滴水,一滴源头上的水啊!那滴水晶莹剔透,无色无味,带着母性的柔韧与美,还有母性的纯洁与爱,从她深爱的源头出发了,穿越山谷,跨越险滩,原来的一滴水,不断地汇聚着,汇聚成一条撼天动地的巨流!蛇曲深幽的晋陕大峡谷,培养著黄河桀骜不驯的性格,可它一旦冲出禹门口来,见识到了大平原的宽容,便又迅速地改变着自己,柔顺而又和缓起来,如是轻歌曼舞般与风先生一起来到洽川,先就看见了那个人称糞泉的泉眼,汩汩地吹动着细碎的黄沙。放浪不羁的黄河,少有风先生的自由,他也许注意到糞泉边将要发生的一件事情,但他奈何不了自己的冲动,继续着东去的步伐,丢弃下风先生,让风先生来为那件事情做证了。

好奇的风先生睁大了眼睛,他看见了那位雄才大略的周家天子文王姬昌,还看见了日后为人歌之颂之的太姒女。风先生在看见他俩的同时,还看见了“关关”鸣叫的雎鸠鸟儿。无所不知的风先生,可是非常喜欢这种名叫雎鸠的水鸟呢,形状类凫。这种水鸟不仅黄河边上有之,江淮间亦有之。生而为偶,终生不相乱。扬雄的《羽猎赋》,即不吝辞色,这么来写雎鸠了,“王雎关关,鸿雁嘤嘤。群娱乎其中,噍噍昆鸣;
凫振鹭,上下砰磕,声若雷霆。”

因为雎鸠生性贞洁,在扬雄的笔下,很自然地就冠戴上了一个“王”字,而成了王雎。

风先生在黄河洽川的糞泉边,耳听“王雎”鸣叫得那叫一个欢实。不过此一时也,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文王姬昌和太姒女的身上了。从周原而来的文王姬昌,血气方刚,他千里迢迢到黄河边上来,也许耳闻了洽川的风光以及糞泉的奇妙,心里虽有到此一游的想法,但还应有他考察民情、观察地胜的一个根本目的……小小的一片周原,经过数代周人的经营与开发,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生存的需求了,特别是他这位胸怀天下的雄主,是已有了向外扩张的想法了。为了充实他内心里的想法,文王从偏在关中西部的周原一路东往,他风餐露宿,这便走到黄河边上来了。他看见了黄河沙滩上汩汩喷涌的糞泉,看见了洽川一带随风舞荡的芦苇,并抬眼朝黄河东岸更加遥远的地方眺望了一阵子,到他觉得眼睛累了的时候,收回他的眼光,想要歇一歇他的眼力,但却不经意地看见了太姒女。

也许太姒女的乌发上插着那朵荇菜的花儿吧,黄灿灿吸引了文王的眼睛。

所谓的一见钟情,在文王看见太姒女的那一瞬间,得到了一次撼人心魄的证实。文王的眼睛很没出息地盯在太姒女的身子上,挪不开了……家在糞泉边的姒姓人家的大女儿,她每天都要到这里来采摘荇菜,这是她的责任。多年水生的荇菜,在太姒女的眼里,浑身都是宝,黄色的花冠美艳惹人,鲜嫩的茎和叶子,又是喂养猪羊的好饲料,也是营养人的一味野菜。太姒女的家里,养了几头正待育肥的猪娃子和羊羔儿,她大把大把地采摘来漂浮在浅水上的荇菜茎叶,采摘来一大把了,就拿到水边的沙滩上。太姒女一遍遍地采摘着,一遍遍地往沙滩上摊,摊开给太阳晒。温热的太阳光晒去荇菜茎叶上的水滴,晾晒出一大堆来,她就折来两根芦苇秆儿,拧巴拧巴,拦腰把晒好的荇菜捆起来,背在肩上就要回家去了。

回到家里,太姒女还将在荇菜捆子里,挑拣出一些更为鲜嫩的茎和叶子,以及带在茎叶上的黄色花儿,来做荇菜绿豆粥,给家人吃喝哩。

荇菜鲜嫩的茎叶和花朵,柔细多汁,做成荇菜绿豆粥,可是非常馋人的哩。太姒女从老母亲那里学来的做法是——把她精心挑选出来的荇菜茎叶和花淘洗干净了,备在一边,先以温水浸泡绿豆,再淘出足够家人食用的黍米,入锅加水熬煮了。眼看着绿豆煮得绽开花纹,而黍米也已微烂,即把备在一边的荇菜茎叶和花投入锅里,快速地翻拌,翻搅匀称了,就盛在碗里,端给家人吃了。

荇菜绿豆粥所以受人喜爱,关键在于其良好的药用价值,食用起来,不仅可以解热,还能够利尿。

太姒女熟练地捆好她采摘的荇菜茎叶和花,背上肩头,要回家去了。然而看她看得入迷的文王姬昌,又岂能那么放她走?内心燃烧起来的一股火苗儿,到了这个时候,呼呼地向他的头脸上延烧着,这就烧进了他的眼睛里,使他的眼睛亦如同燃烧的火一样,热烘烘地往外扑了,扑向他眼前的太姒女,腼腆淳朴的太姒女,似乎被燃烧起来了呢!

忙碌着采摘荇菜的时候,太姒女即已感受到文王眼光的火热,不过她隐忍着,忍到了这个时候,她不能忍了。她因此睁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,也来盯视文王姬昌了。

四目相对,蓦然间撞出来的那股子火花,让看着文王姬昌和太姒女的风先生,当下如风一般,脱离开了他俩,躲到一边去了。风先生是个知趣的人,他虽然躲开了文王姬昌和太姒女,却还心系着他俩,远远地不敢回头,只凭他风先生特有的那一种感触,感受着两人的举动与语言……文王一步一步地向太姒女走着,太姒女没有后退,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等在她站着的地方,直到文王走到她的身边,伸出手来,搭在她的肩膀上,她娇嫩的小身子,像被晴空中的一束电光射了一下,她背在肩上的荇菜捆子,便抖抖擞擞地从她的肩上掉落到了脚下,散成了一片。她张了张嘴,但没有说出话来,而是给了文王两句腹语。

太姒女说:“你是谁呀?”

太姒女说:“你要干什么?”

不知文王姬昌听见了太姒女的腹语没有,总之风先生是听到了。他还听见了文王说给太姒女的两句腹语。

文王说:“你是我的人。”

风先生在听见文王与太姒女的这几句腹语对话后,知道要发生的事情,已不可避免地在黄河灘上的糞泉边,干柴烈火般发生了。密不透风的芦苇,发出飒飒的声响。但芦苇的声响,掩盖不住雎鸠鸟儿的啼鸣,关关……关关……关关……雎鸠鸟儿的啼鸣声,声声入耳,是那么嘹亮,那么烂漫。

我撵着风先生,把我的想象告诉了他,求证男子把女子哄在嘴上的“乖乖”,与雎鸠鸟儿“关关”的啼鸣声,可有什么区别。

风先生被我的想象惹笑了,他笑得呵呵的,不过他很乐意回答我的问题。但他在回答我的提问时,伸手把我的脑袋极为欣赏地摸了摸,这才说了哩。

风先生说:“你可真会想象呀!”

风先生说:“我说不好,不过我想的与你一样,差不多吧,应该是这个样子。”

风先生说:“关关……乖乖……”

风先生重复地说着这两个词汇,把他说得就更乐了。大乐特乐的风先生,从黄河边上的洽川糞泉,风一般跑了开来,他没有歇气,迈着他轻盈如风般的脚步,头也不回地向西走着,走到了渭河边的咸阳地界,他有点先知先觉地停歇下来,守候在渭河一段河岸边上,等着回程的文王姬昌,还有追随他而来的太姒女。

还别说,风先生真把文王姬昌和太姒女,在咸阳段的渭河边等到了。

文王姬昌是先到了这里来的,他到达这里的时间,已经离他在黄河洽川糞泉边邂逅太姒女过去了半年时间,他走在这里时,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,还想着继续往前走的,走回他的周原上去。风先生看到他这一副模样,就以他风的方式,把他揽了下来,要他好生等在这里,等待追随他来的太姒女。风先生拦挡文王姬昌的方式,非常独特,他既以风的能量,撕扯住他的衣袂,还以他风的能力,对他耳语他曾经说给太姒女的话。

风先生说:“你是万民尊重的王哩!”

风先生说:“王的话一言九鼎,可是不能白说呢。”

风先生说:“你给人家女子说,你是我的人。”

风先生说:“你的人追随你来了!”

文王姬昌被风先生的几句话说得愣怔住了,生性雄强的他,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,但风先生太特殊了,他不能不听。文王姬昌因此等在渭河流经咸阳的那一段,耐心地等着追随他来的太姒女,还别说,真如风先生说的,在那个漫天飘舞着红色霞光的傍晚,挺着怀有身孕的大肚子,沐浴着暖暖的红色光晕的太姒女,出现在了文王姬昌的视野里,他向她看去,觉得她更为温馨迷人了!心里的愧疚,赶在这个时候,猛然爆发起来。文王姬昌很想引着太姒女走过去,但他的双脚,却像栽在了原地,怎么都迈不开步。风先生看着文王那个样子,他笑了。

笑着的风先生给文王说:“没啥好发愣的,快去迎接你的人吧。”

风先生说:“你看不见她的小肚子吗?她怀上了你的骨血咧!”

在风先生的提醒和催促下,文王姬昌迈开步子了,他迎着太姒女走了去,两人走得很近了,文王停下了脚步,太姒女也停下了脚步。但就在太姒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,她朝着他乐了一乐……太姒女的那一乐,仿佛天边的晚霞一般,灿烂极了,靓丽极了,文王顿时丢失了君王应有的那种姿态,他张开双臂,虎扑向前,把近在咫尺的太姒女,一下子环抱在了他的怀里。文王姬昌把太姒女抱得太紧了,抱得太姒女不得不提醒他,让他放松点儿力气。

太姒女说:“我要出不来气儿了。”

太姒女说:“小心我怀着的娃娃。”

太姒女说:“你的娃娃哩。”

还有比这更感动人的时刻吗?风先生为他俩别后重逢开心高兴,高兴开心……他俩相拥相抱,在风先生的眼里,两人拥抱得地老天荒。风先生怕他俩就那么抱成一座历史的塑像,就走到他俩身边,用他风的作用,轻拂他俩的脸面,告诉他俩说了呢。

风先生说:“差不多就好咧。”

风先生说:“过河就是家了呢。”

风先生说:“想想办法,你俩就过河回家去吧。”

当时的渭河,流水汤汤,有种野性的烂漫,河面特别宽阔,而且水流湍急,要想过河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开始的时候,文王姬昌叫来一叶舟船,想要扶着太姒女,乘舟而过的哩。但是小小的一叶小舟,在轰轰隆隆的激流中,翻上来,跌下去,太不平稳了。文王扶着怀有身孕的太姒女,刚一登上小舟,便颠得她呕吐不已。见此情景,文王急忙把太姒女从小舟上又扶下来,想着用别的办法渡河了。什么办法最好呢?好心的风先生提议文王搭桥了。

风先生说:“搭座桥就好了。”

风先生说:“搭起一座桥来,既能解决太姒女过河的问题,还能方便百姓生活,你又何乐不为呢?”

文王姬昌把风先生的话听进了耳朵里,他当下招呼来在渭河激流中摆渡的许多艘小舟,用绳索连接起来,以舟船为梁,连接成了一座浮桥,这便扶着太姒女,很是轻便地渡过了渭河,回到了周原上的王宫里……见证了这一切的风先生,心里特别感佩两情相悦的文王姬昌和太姒女,他不能自禁地向人们吟诵起了一首歌谣,他先吟诵出来,别人听闻到了,跟着继续吟诵,所以就有了《诗经》开篇的那首《关雎》的诗。

把《诗经》放在我的枕边,随时都能阅读的我,从风先生的嘴里知晓了那许多美丽的事情,我是也要吟诵的了。

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

参差荇菜,左右流之。窈窕淑女,寤寐求之。

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。悠哉悠哉,辗转反侧。

参差荇菜,左右采之。窈窕淑女,琴瑟友之。

参差荇菜,左右芼之。窈窕淑女,钟鼓乐之。

我吟诵的声音,吸引到了风先生的注意,他听得出,我的吟诵可是不得要领的哩。因此,他有几天时间,追着我,给我做着这首歌谣的辅导,使我一点点地学习着、领会着,约略就也知道了些本质性的东西。全诗分为五个段落,开始以那只“关关”啼鸣的王雎鸟起兴,状写了故事发生地的美好景色,以及太姒女采摘荇菜时的自然飘逸。我不揣冒昧,当着风先生的面,大胆地说了我的认识,认为我们现在的人,别说是一个君王,侥幸有个好爸爸的人,大概都不会喜欢上一个在黄河岸边采摘荇菜的女子。现在的人,都太注重一个女子的外表了,而忽视了对于女孩子性情的辨识。这么看来,周文王还就是王的气质,他一眼既看出了太姒女的身姿是“窈窕”的,而且还看出她是一个“淑女”。

这个“淑”字的出现太重要了,家教不好、修养不好的女子,可是难有这样的气质呢!

孔老夫子编辑《诗经》,能把这首歌谣隆重地排在首位,大概也是被那个“淑”打动了呢。《论语》作为孔子的言行纪录,非常重视君子精神的树立,他说了:“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?”什么意思呢?就是天下人谁都不懂你,而你也不怨恨,更不愠怒,这不就是君子吗?自“君子”而“淑女”,两者的结合,应该是最理想的生活哩。

后来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,也很好地证实着文王姬昌和太姒女的夫妻生活,不仅美满着他俩,还美满着天下人。

现在的文明人,把自己的老婆文雅点儿称呼,是要叫“太太”的。何为“太太”呢?我询问了风先生,他给我解释说,最初就源于西周初年的“三太”了。她们是太姜、太任和太姒,历史书归纳为“三太”。三太的太姜,为周太王的后妃,王季的母亲,周文王的祖母。她智慧非凡,以身作则,教导着自己的儿子们,为儿子们培养了高尚的人格品质。大儿子太伯与二儿子仲雍,知道父亲古公亶父,也就是周太王想把王位传给弟弟王季和他的儿子姬昌,兄弟俩便主动离去,远赴荆蛮,为中华文明开拓出了另一番天地。太任是周王季的正妃,她旦夕勤劳,以尽妇道。太姒入得门来,虽然贵为文王夫人,亦不改她的性情,非常仰慕祖母太姜和婆婆太妊的贤德,继承了两位前辈完美的德行,早早晚晚,勤勤勉勉,极尽妇道。她从未有过失礼和过失,还极尽了子女之孝道,经常回家探望和安慰父母。她以妇礼妇道教化天下,被世人们尊號为“文母”。文王姬昌一心理外,文母太姒专心治内,一胎又一胎,居然给文王生下了十名男丁。

生儿不易,养儿犹难,而教导儿子则是难上加难。

太姒做得就非常好,她以身作则,教育十子,十子无不学富五车,却又寡言少语,无不志向远大,却又虚怀若谷,无不自信有为,却又慎言谨行……总之,他们在她的悉心教诲下,全都兄友弟恭,长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才。继承了王位的二子姬发,青出于蓝胜于蓝,干脆起兵伐纣,灭了无道商王,建立了八百年大周的天下。

不过,这是后话了。我不在这里多说,就还拉住风先生的手,向他请教太任教育二子的一些情况。

风先生因之拿来《礼记·保傅》给我说了,他说太任品行端庄,德行高洁,凡事合乎仁义道德才会去做。而且还又仁爱和顺,深明大义,生活俭朴,并从前辈那里继承来一个胎教的传统,便是自己的孩子还怀在肚子里,即不让他们见到恶色,听到淫声,口出恶言。而如果接触到外界好的人和事,以为能够感应给胎儿,就絮絮叨叨讲给胎儿听……晚上入眠前,像做功课一般,少不了请来乐官里的乐师,既朗诵诗歌,还演奏高雅的琴乐。

因为“三太”的模范作用,古代有教养的妇女,把给孩子进行胎教变成了一项须臾不可忽视的任务,大凡怀有身孕的妇女,睡觉时绝不侧身而卧,站立时绝不左歪右斜,当然更不能吃不洁净的东西,不坐位置不正的座位,不观粗俗的举动,不听靡靡之音。

《诗经》里一首名叫《思齐》的歌谣,就很好记述了“三太”的大美与大德。风先生太会抓机会了,他不失时机地给我把这首歌谣又吟诵了出来:

思齐大任,文王之母,思媚周姜,京室之妇。大姒嗣徽音,则百斯男。

惠于宗公,神罔时怨,神罔时恫。刑于寡妻,至于兄弟,以御于家邦。

雝雝在宫,肃肃在庙。不显亦临,无射亦保。

肆戎疾不殄,烈假不瑕。不闻亦式,不谏亦入。

肆成人有德,小子有造。古之人无斁,誉髦斯士。

风先生没有揽功于自己,而是在吟诵罢这首歌谣后,摇头晃脑地给我说,这首歌谣就是文王姬昌自己吟诵出来的哩。

一个大男人,怀念歌颂自己的母亲和祖母,是太自然不过的事,而很少有谁歌颂自己的老婆,我们伟大的周文王姬昌,算是开了个先河,他在这首他创作的歌谣里,不吝辞色地夸耀祖母和母亲雍容端庄、贤淑美好后,更拿出几多优美的词句,夸耀他的夫人太姒。他极言“大姒嗣徽音”,此话的大意,让风先生解释来说,那就是周文王借用夸耀祖母、母亲的机会,夸耀太姒兼嗣太姜太妊之德,是两位老祖宗的集大成者。

风先生说得来劲,还说周文王依据“礼法”之概念,倡导人们要好好地学习与效法他的爱妻太姒。

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的确是值得我们后人学习的呢。

草香怡人

周原膴膴,堇荼如饴。

爰始爰谋,爰契我龟,曰止曰时,筑室于兹。

……

——《诗经·绵》

荠菜、香椿头、蒲公英、枸杞头、马兰头、野葱、野蒜、紫花地丁、马齿苋、嫩刺芽、血皮菜、水芹菜、灰灰菜、车前草、夏枯草、野豌豆、麦禾瓶、扫帚菜、曲曲菜、地皮菜、霸王花、榆钱儿等等,多了去了,不下百十余种。我在这个冬去春来的日子,回到古周原的家乡,撵着这些我小时候熟悉的野菜,乐此不疲地采摘着,采摘上一种,也不放清水里洗,拿在手上甩一甩,拍一拍,这就往嘴里塞着嚼了。形形色色的野菜,形形色色的味道,我嚼食得不亦乐乎,嚼食得满嘴绿色的汁水……风先生看见了我,他好奇我的举动,就打趣地说我。

风先生说:“你是在学公亶父吗?”

风先生说:“当年的公亶父,‘率西水浒,就很是惬意地品尝了周原上的野菜哩。”

对于风先生的说教,我没有可辩驳的,因为我从成就于古周原上的一部《诗经》里,早就阅读了那篇名曰《绵》的歌谣,即对公亶父当年的作为,有了些了解,所以我在风先生指教我的时候,不免卖弄地把歌谣中《绵》的诗句,一字一句地诵念了出来:

绵绵瓜瓞。民之初生,自土沮漆。

古公亶父,陶复陶冗,未有家室。

古公亶父,来朝走马。

率西水浒,至于岐下。

爰及姜女,聿来胥宇。

周原膴膴,堇荼如饴。

爰始爰谋,爰契我龟,

曰止曰时,筑室于兹。

乃慰乃止,乃左乃右,

乃疆乃理,乃宣乃亩。

自西徂东,周爰执事。

乃召司空,乃召司徒,俾立室家。

其绳则直,缩版以载,作庙翼翼。

捄之陾陾,度之薨薨,

筑之登登,削屡冯冯。

百堵皆兴,鼛鼓弗胜。

乃立皋门,皋门有伉。

乃立应门,应门将将。

乃立冢土,戎丑攸行。

肆不殄厥愠,亦不陨厥问。

柞棫拔矣,行道兑矣。

混夷駾矣,维其喙矣。

虞芮质厥成,文王蹶厥生。

予曰有疏附,予曰有先后。

予曰有奔奏,予曰有御侮。

我不打磕碰的诵念,很有点卖弄给风先生的嫌疑。想到这里,我的脸红了,知道我在风先生的面前,是没有那个资格和能力的。可是风先生听来,倒是没有见怪,仿佛还受到了我的感染,像我一样,把汉朝时的一阙《羽猎赋》,摇头晃脑,运用风所独有的韵律,当着我的面,给我抑扬顿挫地也诵念了哩。他诵念道,“孝成帝时羽猎,雄从。以为昔在二帝三王,宫馆台榭沼池苑囿林麓薮泽财足以奉郊庙,御宾客,充庖厨而已,不夺百姓膏腴谷土桑柘之地。女有馀布,男有馀粟,国家殷富,上下交足,故甘露零其庭,醴泉流其唐,凤凰巢其树,黄龙游其沼,麒麟臻其囿,神爵栖其林……”诵念着歇了一口气,就还继续来诵念:“非尧、舜、成汤、文王三驱之意也……历五帝之寥廓,涉三皇之登闳;
建道德以为师,友仁义与为朋……於是禽殚中衰,相与集於靖冥之馆,以临珍池。灌以岐梁,溢以江河,东瞰目尽,西畅无崖,随珠和氏,焯烁其陂。玉石嶜崟,眩耀青荧。汉女水潜,怪物暗冥,不可殚形。玄鸾孔雀,翡翠垂荣。王雎关关,鸿雁嘤嘤……於兹乎鸿生巨儒,俄轩冕,杂衣裳,修唐典,匡《雅》《颂》,揖让於前……”

风先生把我震惊到了,他一口气诵念出这许多文字,没有深刻的理解和认同,是很难做到的。我毕恭毕敬地仰望着他,听他把《羽猎赋》全文诵念下来,听着就还一边做着自己的功课,知晓风先生诵念的文字,原为汉时文化大家扬雄撰书的呢。

查阅史书,知晓扬雄的“扬”姓,本为周王族“姬”姓庶支的一脉。他自幼好学,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。唐代诗人卢照邻在《长安古意》里声言“寂寂寥寥扬子居,年年岁岁一床书”的句子,说的就是他。还有修撰了《汉书》的班固,在扬雄传里,更是评价他“不汲汲于富贵,不戚戚于贫贱,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”。把这几句话翻译成今天的书面语言,也就是说他品性高洁,不追逐富贵,不担忧贫贱,不粉饰自己以求取声名。

史书上如此伟岸的辞赋大家扬雄,所做《羽猎赋》,被风先生一字不落地诵念出来,他是要向我传达什么意思呢?

我大费着心思,仔细地琢磨风先生推崇的《羽猎赋》,看似书写了当朝天子的美德,其背后的意图,像我诵念出的《诗经·绵》一样,大篇幅地还是在歌颂周家王室中历代君王的功绩。我的理解得到了风先生的肯定,他轻拂衣袖,如他温情的巴掌似的,抚摸着我的脸面,让我受用极了。不过,我还有问题要问他的哩。

我的问题集中在了公亶父的名讳上,向风先生讨教说:“你嘴里称呼的公亶父,史书上怎么多称古公亶父?”

风先生被我小儿科的这个问题逗笑了。他呵呵把我笑了笑,之后就温情地抚摸着我的面颊,给我详细地解释了。

风先生说:“他的老祖先是叫公刘吧?”

风先生说:“这里说的‘公,不是姓,不是名,是对有成就受尊重者的誉称。周王朝之前的商代,利用甲骨刻写的文字,凡用到‘公字时,都是冠冕给祖先的;
到了周朝时铸造的青铜器上,所用‘公字,是对王朝重臣的美誉。”

风先生说:“这么给你说,你明白了吧?”

我给风先生虔敬地鞠了一躬,从此明白“公”字的作用,原来还有这层意思。才疏学浅的我,大有继续向风先生虚心学习的空间。我因此自作聪明地给风先生说了,说是史书竟然还有不甚精准的地方,古公亶父的那个“古”字,像原来的周原,今天的人叫来,就都要加上一个“古”字,称为古周原了。这一说法,《崔东壁先生遗书》讲得很是明白,他指出“古公亶父”之“古”,着实为“昔”之义耳。孙作云先生的考证,更是言之凿凿,不容置疑,他说“公亶父”不能称为“古公亶父”,或“古公”。《诗经》四字一句,故在公亶父前加一“古”字,以足其文。还说司马迁不察,在《史记·周本纪》中一再曰“古公亶父”或“古公”,这是不对的。

好像一段很无趣的闲话,却帮助我从远古时的周族人里,拉扯出了他们又一位伟大的先祖公刘。

农神后稷,发现并成功培育了黍和稷,使他的后辈儿孙,在他们的祖居地安居。因为他是谷神,他的儿子不窋受到荫庇,继承了稷官的责任,掌管农业。但人算不如天算,贵为天子的夏朝“夏后氏”,太轻视农业了,“弃稷不务”,而逃奔到了西北边陲的戎狄之地,也就是现在甘肃的庆阳。然而时局不管如何变幻,后稷的儿子不窋,没有放弃祖先开创的农耕技艺,他手把手再传给儿子陶,而陶又传给他的儿子公刘。

后稷带着个“公”字的四世孙公刘,是位极具天赋的农耕传人。

《史记·周本纪》对此就有非常清晰的记载,说是“公刘虽在戎狄之间,复修后稷之业,务耕种,行地宜,号周人”。为了他们家族事业的兴旺发达,他不甘寄人篱下,向往着祖先曾经生活的地方,就不断地迁移,而“自漆沮渡渭,取材用。行者有资,居者有蓄积。民赖其庆,百姓怀之,多徙而保归焉。周道之兴自此始,故诗人歌乐思其德”。

以农为本的公刘,带领族人励精图治、奋发图强,使周人的生活日渐好转。他的儿子庆节,因之还在豳地(今彬县、旬邑一带)建立了国都。自此复又历经皇仆、差弗、毁隃、公非、高圉、亞圉、公叔祖类七代人,他们家族的又一位杰出的人物出现了。

那就是后人尊敬地称其为周太公、周大王的公亶父了。

又一个带着“公”字的先祖啊,他继承先祖后稷、公刘的大业,积累德行,普遍施行仁义,国人都非常爱戴他。风先生不愧为《诗经》里走来的先知与先觉,他在把那个“公”字给我解释透了后,还就公刘的伟大,一头钻进《诗经》里,找出其中的《閟宫》来,不无得意地给我诵念了出来:

后稷之孙,实维大王,

居岐之阳,实始翦商。

诗句中的“大”字,是做“太”字用的。太王可不就是史书里的先祖公亶父吗。他担任周族首领的时候,商朝暴虐至极的武乙统治天下,他嫉妒周族人众的财富,就不断掠夺周人。与此同时,北方的猃狁也趁火打劫,侵扰相对富庶的周人。公亶父的族人们是勇敢的,大家团结在他的身边,拿起刀枪,奋起反击着武乙,反击着猃狁……每一次的反击,都有族人洒血疆场,施行“仁政”的公亶父不忍他的族人流血牺牲,就把他们族人开辟出来的肥田沃土,主动送给侵犯他们的武乙、猃狁之流,他则带领族人,像他的祖先一样,再次踏上了寻找新家園的路程。

风先生把公亶父当年动员族人说的话,记得非常牢固,数千年后的今天,他不无伤感地给我又说出来了。

风先生之所以记忆得十分牢固,就在于他当时就跟随在公亶父的身边,满含热泪,聆听了公亶父为了他的族人免受无妄之灾,牺牲他们的生命,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非常低,他向大家说:“民众拥立君主,是想让他给大家谋取利益的,而现在的武乙、猃狁之流,常来强势侵犯我们,侵夺我们的财产,杀害我们的骨肉,我们是拼过命了!但我们的势力还是弱了点。我们能把自己有生的力量全部牺牲了吗?这不明智,因此我想,他们侵犯我们的目的,无非是为了夺取我们的土地,当然还有我们的民众。我不忍看着我的民众只有牺牲,而是想要大家活下去,活出一个幸福的未来。大家可否替自己想想,我是首领,他们也是首领,跟着我或是他们都是生活,这有什么区别呢?如果民众为了我的缘故去打仗,牺牲民众的父子兄弟,却让我做你们的君主,我实在担待不起。正是因为公亶父的开明和仁爱,他的族人没有一个背叛他,大家紧紧跟随着他南渡漆水与沮水,翻越梁山,这便迁徙到岐山脚下的周原上来。他的族人,扶老携幼,相率而来,一路之上,那些小邦国的民众,也被他的事迹所感动,纷纷归附,直到他和族人到达周原上的时候,族群人数不仅没有减少,还进一步壮大到万余人。

风先生是把公亶父当时说的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给我说的哩。他把我也说哭了。我哭,风先生也哭,我俩不堪回首公亶父的往事,全都泪水涟涟,感叹唏嘘不已。

哭啼着的风先生,又把《诗经》中那首名为《绵》的诗句,吟诵了一遍。他吟诵着时,让我非常意外的是,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。

风先生说:“公亶父可是个怕老婆的人哩。”

风先生的这句话说出来,先把他自己给惹得破涕为笑了呢。当然了,我也被他惹笑了。这没什么稀奇的,风先生就是这么有趣,他会管理自己的情绪,绝不会沉溺在一种糟糕的心态中不能自拔,所以当他心情不是太好的时候,总会给自己找个开心的话题,或者理由,让他自己和与他在一起的人,都开心快乐起来。

风先生乐了,我乐了。乐起来的他,居然把我胡诌的一阙《夫妻赋》,赶在这个时候,拿出来念叨了:

夫妻情深,相亲相敬相爱。风雨同舟,贫贱始终,生儿育女责任重,扶老携幼步天籁。勤劳俭朴,雅逸风清,为邻汗水浇青松,长远巧手相与共。

夫妻情笃,相扶相携相守。磨砺真情,不言弃离,举案齐眉共舞蹈,耳鬓厮磨同歌乐。效法前辈,砥砺后辈,家事国事铁肩担,诚信乐观向未来。

夫妻情隆,相乐相和相终。知热送风,遇寒送暖,避风挡霜是港湾,酸甜苦辣长相依。克艰攻难,友善和谐,老骥伏枥新征程,矢志不移唱晚晴。

风先生念叨着我胡诌的文字时,我脸红了呢!

不过我们喜欢的公亶父夫妻,确乎是那个样子哩。公亶父爱他的妻子,他的妻子太姜亦然爱他。风先生见证了他们夫妻恩爱一生的情状,作为部落首领的公亶父,家事就都交给太姜处理了,而家国大事,他也征求太姜的意见,与她共同商量,包括向侵犯他们部落的武乙、猃狁妥协,迁徙以后在哪里定居,也都是他们夫妻一起商量定下来的。“周原膴膴,堇荼如饴”,夫妻俩“率西水浒,至于岐下”,抓起一把周原上的厚土,握出油脂来的是丈夫公亶父,而撅下几棵野菜,投进嘴里来嚼的是妻子太姜。

王地土肥草香,和睦和谐的公亶父与太姜,时刻不忘“仁德”二字的要义。他们夫妻二人享受到了,还推己及人,教化自己的部落夫妻,亦然能够和睦相处,共享天伦之乐。

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自己没能力娶妻结婚的人,就由官府帮助他们结婚;
同时尽量不征兵役、徭役,减少夫妻分离的日子。这样一来,部落人口增加很快,而那个时候,人就是财富。人口红利,极大地促进了他们随之推行的“务耕织、行地宜”的农业发展政策,实现了“行者有资,居者有畜积,民赖其庆”的局面,加之太公“积德行义”,使得“国人皆戴之”,奠定了周人礼教文化的基础,使得他们部落逐渐强盛了起来。

居功至伟的公亶父,没有把这些功劳独揽在他的身上,他感念天意让他娶了个好老婆,给他生育了泰伯、仲雍、季历、姬昌、虢叔。

几位儿子,因为母亲太姜的教育,又都十分贤明。当时部落社会的惯例是——公亶父的王位要传也只应传给长子,他的长子泰伯是当然的继位人。父王公亶父也许有那个意思,感觉老三“季历”人贤能力强,希望他来继承他的事业。泰伯没有争没有抢,他采取了避让的措施,托词采药,拉上他的二弟仲雍,走出他们兄弟生长的周原,一路向东,远至荆蛮之地……因为泰伯很好地葆有了父母亲的美德,与当地的荆蛮人和谐相处,教授他们农业生产的技能,团结了大量的当地人,大家心悦诚服,拥戴他在太湖之滨很快建起了国号“句吴”的方国,还选择在今天的无锡梅里营建起了都城。

奔吴而去的泰伯,虽然建立起了他的小方国,但在他得知父王去世的消息后,又毅然携手二弟仲雍回去奔丧。

在周原上周族的王宫里,三弟季历和众臣全都求长兄泰伯来接王位,可他还是坚决不从,料理完丧事后,即又返回了江南。季历无奈,登上王位,却遭到商的嫉恨,暗害致死。泰伯因之再一次回家奔丧,群臣又再一次请求他继位,而他再一次地办完丧事后返回了他的江南。

“泰伯可谓至德也矣。三以天下让,民无得而称焉。”多年后孔老圣人评价他的话,被风先生牢牢地铭记在心,他时不时地要给我念叨一回。

作为吴姓中的一员,我心心念念着泰伯的圣心大德,为有他这一个吴姓祖先而骄傲。前些日子,因我的女儿留学美国、英国,学成返回国内来,受聘在南京的东南大学任教,春节时我去那里看望女儿,留出两天时间来,拜访了泰伯立国之处,以及他去世后的埋葬地。

我的朋友风先生,是伴着我一起去的。有他在,我对泰伯的认识会更准确一些。

我俩赶到无锡梅里,亦即今天的梅村时,恰在正月初九日,而这一日刚好又是泰伯生日。梅里人为泰伯建立了祭祀他的祠庙,设立了庙会……人山人海的庙会上,我和风先生走在密不透风的人群里,好不容易走进祠庙,买了高香,举着要给我们吴姓的老祖宗敬上,却半天抵不到香炉前去,来人在庙里,像我一样,心情都是虔敬的,大家一个跟着一个,就在轮到我上香的時候,我听见风先生趴在我的耳朵眼上,给我诵念出了这样两句民谣:

正月初九拜泰伯,稻谷多收一二百。

多么实在的祈望呀,大家祈望得到泰伯的庇护,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。仁德的泰伯应该有这个能力,也有这样的神力,能让他爱护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。可不是吗?唐代诗人陆龟蒙拜谒泰伯庙时,情之所至,书写下《和泰伯庙》一诗,就镌刻在庙廊的一块石碑上,被风先生看见了。

看见了的风先生,没有迟疑,顺口颂念了出来:

故国城荒德未荒,年年椒尊湿中堂。

迩来父子争天下,不信人间有让王。

我耳听着风先生的诵念,眼睛却看向了泰伯庙殿前明代修建的石牌坊上凿刻着的“至德名邦”四个大字。对了,这四个字帮助我很好地解决了一个怀揣在心里的问题。那就是生养了我的扶风县北乡闫村,除了五房吴家子孙,从来未有一户姓闫的人家。奥妙原来就在周武王灭商后,派人找到这里来,把吴姓始祖泰伯的曾孙仲奕封于阎乡,至此仲奕的后代就以阎姓明世,“闫”是阎的异体写法,“阎”与“闫”是不分的哩。

责任编辑:胡汀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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